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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 青丘嶺問情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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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多謝你。”

宴溪聽到春歸這樣說,頓覺無地自容。

“你想在無鹽鎮安家嗎?我可以幫你。”他那點臟心爛肺,此刻又蠢蠢欲動。若是她想在無鹽鎮安家,自己倒是可以置辦一個外宅..這樣想著,下意識的看了看她,發現她正歪著脖子不知想什麽。於是宴溪若無其事站起身,兩條長腿支在船上,忽然用力晃了一晃。春歸坐不穩,向一側傾,被宴溪迅速拉到了懷裏。

二人都楞了,宴溪是楞自己竟用了如此卑劣的手段,春歸是楞這個人的懷抱與阿婆不一樣。宴溪畢竟久經情場,很快反應過來,一手環住春歸的背,一手輕輕放在她頭上。春歸的頭在他懷裏動了動,嘴裏嘟囔了一句:“臭。”

…………

宴溪猛然想起,自己很久沒有凈過身了,什麽詩情畫意都消失無蹤,一張臉紅到脖子。從前總是笑張士舟一操練就臉紅脖子粗,現在好了,自己沒操練,倒是比張士舟更甚幾分。緩慢的推開春歸,轉身搖起船槳,一直到岸邊都沒說話。

“回嗎?”春歸不知自己做了什麽,只是覺得他似乎不開心。

“回。”宴溪把船還給船家,付了銀子,轉身在前頭走。走到了客棧對春歸道:“你先去睡罷!我還有一點要務處理,明兒一早我回來找你。”說完又覺得自己太小家子氣,春歸就是這樣,有什麽說什麽,她心內沒有那麽多曲折,於是摸了摸她的頭:“上去罷!”

春歸點點頭,轉身跑進去了,落荒而逃一般。剛剛宴溪抱她,她不知怎的,心跳的止不住,臉一直燙到現在。進到屋內,看到阿婆還在睡。阿婆就這點好,一旦睡了,就不易醒。打春歸記事起,就是如此。

躺回床上,一雙大眼睜的溜溜圓,不能閉眼,閉眼就是剛剛宴溪抱著她。用被子蒙住臉,不管用,蒙住臉,那被子就是宴溪的懷抱。她騰的坐了起來,氣呼呼的!這個人!怎麽回事!

她這裏折騰,宴溪那裏已經到了紅樓。無鹽這樣的小鎮,因著地處西涼與大齊交界,民風甚是開化。就連煙花之地,亦不遜京城。他剛走進去,老鴇便迎了上來,繞著他走了一圈,打量再:“呦!穆大人!您回來啦?”

穆宴溪消失許久,紅樓裏的姑娘都在惋惜這麽好個大人怎麽年紀輕輕就戰死了,還是青煙午後回來說起,才知他還活著。

宴溪點點頭:“青煙姑娘有客嗎?”

“在接客了。”老鴇眼神暗了暗:“給您安排一個別的姑娘?”

“不必。你幫我個忙。”宴溪頓了頓,這話該如何開口,罷了,自己銀子使到位就是爺,管他呢!“給我找間空房,備一桶熱水,和一身衣裳。”說罷扔她一塊銀子,找了張椅子坐下。

老鴇一聽,穆大人這是想泡澡,這有何難。拿著銀子轉身就去安排了。

宴溪脫了衣裳跨進浴桶,才覺自己活了過來。剛剛那點羞臊,隨著熱氣蒸著,一點點散了。閉著眼睛任汗水流了一頭一臉。傷口已經痊愈了,在水中還是略有不適。他給自己搓了澡便出來了,拿起桌上的酒擦了擦傷口,和衣躺在床上。身子臟的久了,冷不丁脫了泥,竟有些不適應。翻來覆去睡不著,烙餅一般。

出來大半年,竟有些想念京城。想京城的什麽呢?想京城大街小巷飄著的茶香嗎?不是,無鹽鎮也有茶,碧藍飄雪,味香醇厚;想京城掩面而笑的女子嗎?也不是,無鹽鎮的女子纖腰輕擺,風情更甚。那想京城什麽呢?大概是京城的女子,不會說自己臭吧?

這樣想著竟笑出了聲,一個笨丫頭,竟說自己臭!

這樣翻騰一夜,第二日起的時候,竟還神清氣爽。大步走出紅樓奔客棧,準備帶她們回去,到了客棧竟發現她們走了。

宴溪站在客棧門口,好一陣沒有回過神。她們帶著那幾身衣裳走了,擅做主張買的那幾身衣裙留下了,竟沒有多拿一樣東西,也沒有跟自己告別。他仔細想了想,相處了這麽些日子,她們一直有禮有節,不圖回報。終於明白自己想念京城什麽了,京城人更好相處,別說相處半月有餘,就是半日,日後也可以叫出來一起喝場大酒,醉那麽一次。無鹽鎮不一樣,青丘嶺也不一樣,青丘嶺的人予你大恩,分文不取,你不必感念他們恩德,因為她們,根本不想與你有瓜葛。

那怎麽能成呢?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,你不想要,我必須給。宴溪想了想,擡腿向山上追去。他行軍打仗,沒有認不清的路,何況下山的時候特意記了的,這一路狂奔,連口水都沒喝,追了一個時辰,才看到林子深處,一個女子挎著布包,攙著老嫗,緩慢的走。

“阿婆!”宴溪扯著嗓子喊了一聲,看二人驚訝的回過頭。

“阿婆怎的沒打招呼就走了。”宴溪幾步追上去,看著阿婆。

“我想著校尉的傷不宜上山,何況校尉還要帶兵打仗,便不想給校尉添麻煩。”阿婆早上起來拉著春歸便走了,救人一命,送到這裏,兩不相欠,足以。沒想到宴溪會追上來。

“阿婆,我還是要拖累你們一段時日。”宴溪說起慌臉不紅心不跳:“敵人在追殺我,山下不安全。請阿婆再收留我一段時日。”他言之鑿鑿,教人挑不出毛病。

阿婆有些犯了難,她轉頭看看春歸,春歸正蹲下身玩腳下的青草,沒聽到他們說話一般。又看看宴溪,他正企盼的看著自己。嘆了口氣:“山上日子清苦,校尉委屈了。”

宴溪連忙跟上去:“不委屈,山上水土養人,我住了這麽些日子,儼然有了精神。我喜歡與阿婆在一起。”說完拉過春歸肩上的包袱,一並背到自己身上。

這綿延的青丘山脈,不知藏了多少好東西。他不想打劫,但是若想在這打仗,必須得摸清楚。春歸在這山裏跑,像一只小獸,這山裏沒有她不知的地方。宴溪有宴溪自己的打算,一邊是為著大齊,一邊也是為著自己。為著自己什麽呢?大抵是為著身處山中不知歲月長吧?

三人邊走邊歇著,春歸的小臉又落了汗。她打小愛出汗,不喜熱,自打無意救了宴溪後,整日裏包裹的嚴嚴實實,整個人都汗噠噠的,久了,也便習慣了。伸出手抹了把汗,這樣一抹,劉海便七橫八橫在額頭。

宴溪看了她一眼,撲哧笑出了聲。轉身對阿婆說:“阿婆,春歸是水鴨子。”他這麽一說,倒是把阿婆逗笑了。阿婆看著春歸那一頭一臉的汗,有點心疼:“待會兒,咱們在小溪邊歇一會兒吧?”

春歸連忙點頭:“阿婆,洗澡。”

“不許,上了山再玩。”

“哦。”

三個人磨磨蹭蹭終於回到了青丘嶺,小鹿一夜沒看到他們,聽到聲音,竟自己用鼻子拱開了門跑了出來,跑到春歸身前用自己的鹿角使勁兒蹭她。春歸忙彎下身抱著它,好一頓揉搓,小鹿終於不那麽鬧騰了。春歸把阿婆送進門,轉身便走,阿婆自然是知曉她要去沖涼,連忙沖她喊:“慢一些。”

這青丘嶺上常年無人,春歸自己玩慣了水,腳程又快,是以阿婆從不擔心她。

春歸撒著歡兒跑到小溪邊,褪了衣裳便跳了下去,她白皙的肌膚在清澈的溪流中若隱若現,無邊無盡的群山,山間這一條小溪,小溪中這一個叢林仙子,在水中猶如一尾小魚,怡然自得。

春歸跳進了水中,終於覺得自在。這一路與宴溪一起,汗就沒停過。不知為何,看到他會不自在。才隔了一個夜晚而已。清晨阿婆說回山裏,不與宴溪告別,春歸的心內有一絲難過,見了他,又萬般不自在。她站在水中,任溫熱的溪水包裹著她,這溪水也像他的懷抱,溫熱,寬廣,令人靜不下心。

春歸爬上岸,擰了擰頭發,穿上衣服躺在岸邊,睜眼閉眼都是宴溪。她用力甩了甩頭,還是不行,宴溪揮之不去。

氣的她跳起來向草廬跑,還沒跑到草廬,遠遠的看到宴溪蹲在那逗小鹿玩,他的笑聲傳的老遠,你還笑!春歸幾步沖上去,沖到宴溪面前,一把推倒了他。

宴溪是習武之人,但此刻沒有防備,即便有防備,春歸的速度那樣驚人,在他來不及躲閃的時候,被她推了個四腳朝天。他躺在地上急速的喘了幾口氣,欺人太甚,欺人太甚,跳起來要跟春歸幹架,卻見她已經沖進了草廬,摔上了門。

留宴溪一個人站在那,思考良久,忽然扯開唇,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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